Thursday, December 12, 2013

戰馬 (The War Horse)


我從來沒有在劇院裡看一齣戲掉過這麼多眼淚〜    然而看戰馬,讓我的眼淚滾滾流下。不只是因為動人的故事,更是因為看到偶戲藝術如何讓一個原本沒有生命的物件,可以如此栩栩如生地在舞台上奔馳,敘述一個史詩故事。從第一匹馬在舞台上出現,我的呼吸就開始跟牠一起起伏 …..

 [戰馬] 是由英國的國家劇院(National Theater製作,與南非的Handspring Puppet Company 合作。 在倫敦成功地演出之後,上一年年底開始與紐約的林肯中心合作,在紐約當地甄選所有的演員,經過來自英國的設計與編導團隊的訓練與編排,在今年三月開演,演出將持續到六月26日。

透過我工作的新維多利亞劇院,我極幸運地在去看戲的前裡兩星期,有機會參與林肯中心所舉辦的戰馬偶戲研習營,由英國國家劇院的藝術家Al Nedjari帶領,內容包括他們如何:
1.暖身 
2.訓練周邊視力(peripheral vision
3.錄影帶觀察 
4.馬蹄足跡 
5.行走訓練 
6.情境演練。

在短短的三個小時課程,我們經歷該製作操偶員如何給與戰馬中的偶生命的過程。有趣的是他們在紐約甄選的偶戲表演者裡,一半一上是演員。經過了研習課程後,我可以理解,雖然那些操偶員大部分的時間是看不見他們的上半身,但是一個演員在台上由表演情緒所影響所帶出來的姿態(posture)與氣質(temperament),跟一個純粹執行機械性操作所產生的動作是大不相同的,那些演員給予那些馬匹的生命感,也是讓我掉淚的主要原因。

這齣戲是改編自Michael Morpurgo的兒童文學小說 [戰馬],他在二次大戰後出生在倫敦的一個在戰時被轟炸過的區域,那些可以用來躲藏或尋寶的廢墟也變成他童年最佳的遊樂場所。直到他長大後,看到身邊的人因戰爭而傷殘或死亡,才了解到建築物可以重建,但是人的死傷與悲哀卻是難以復原的,同時也種下他撰寫有關戰爭的小說的想法。

他結婚後搬到Devon一個叫Iddesleigh的小鎮上。一天當他到一家叫”the Duke of York”的酒吧小酌時,和吧裡一位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老人談起,他在戰時與馬匹共同經歷戰爭的經驗,他如何愛上那些馬匹,但是又必須在戰後離開牠們,同時也提到一些老馬會被販售到法國屠夫那邊被宰殺後供人們食用,他當下就決定要寫一部有關一匹經歷戰爭的馬的故事。但是要如何用這匹馬的角度來敘述這整個故事呢? 要如何讓人們相信馬匹會回應人們的情感與需求呢? 一天,當他在馬廄碰到一位因在數個寄養家庭輾轉遷移而變得語言遲緩,最後停止說話的小孩。他聽到他在對一匹馬流暢而有信心的述說心事,那匹馬也專心聆聽,彷彿了解他的心情,就在那一刻,Michael知道那是他開始撰寫 [戰馬] 的時候了。

這個故事敘述一匹被馴服的幼馬,在市場裡由一名農夫為了和他人鬥氣,以高價購買了下來。當他把馬匹帶回家時,他的兒子Albert 立即愛上了這匹幼馬,並給牠取名叫Joy

轉眼間Joy轉身奔向後台,一陣煙霧中,成為俊俏成年馬的Joy奔馳前來,彷彿幾年的時間在短短的幾秒鐘間逝去,幼馬的稚氣瞬間轉變成氣勢凜人的姿態,從那一刻起,台上的偶不再是偶,而是活生生的馬匹,操偶人絕佳的默契與熟練的操作,讓我完全不再想去探究偶的機關,或是操偶人的技巧,而是讓自己沉浸在偶戲藝術轉化物件為活體的魔術中,真的是從來沒有這麼過癮過。

接下來Joy 和他的主人Albert 經歷了離別、戰亂、死亡、到最後的重聚,台上的演員和我一樣,視那些偶為有生命的實體,從頭到尾真摯的互動,雖然該劇在改編後,Joy在台上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作者想要以他的眼光來敘述該故事的出發點完全沒有被消弱。

除了有令人speechless的偶戲藝術之外,我也特別欣賞這齣戲的舞台設計。在你一進到戲院後,就會看到懸在舞台半空中,一片類似白雲或煙霧的不規則白景,在整齣戲的過程中,就有不同的素描及動畫投影在上面,才知道原來那是素描簿所撕下來的一片紙。舞台地面有粗糙化的處理,彷彿炭筆劃過,也類似坦克車壓過的痕跡。原來在劇情中,一位軍官看到Albert騎著Joy在農場奔馳的景況,用素描畫了下來。當Albert的父親將Joy賣給軍隊當戰馬時, 該軍官答應Albert他會好好照顧Joy。然而該軍官不幸戰亡,他的那本述素描簿,也輾轉到了Albert的手中,Albert拿著軍官幫他和Joy所做的素描到處去尋找Joy的蹤跡,情節感人肺腑,這些素描也成了舞台設計的重心。



  
最後我要提到創造這些偶的靈魂人物---來自南非的Basil Jones Adrian Kohler,他們是 Handspring puppet company 創始人,該公司名稱的來源是受到一位蘇俄偶戲藝術家Sergey Obraztsov對偶戲概念的影響,他相信偶的靈魂活在手掌裡 (the soul of the puppet lives in the palm of the hand)BasilAndrian 也期待許多好的事物也可以從他們的手中產生(spring) 出來。

在一篇訪問他們兩個人的文章”the magical life of objects” (Lincoln Center Theater Review No.55) 他們提到幾個我覺得很值得和大家分享的概念:

[戰馬] 發展出偶戲藝術的新語言(the languages of pheromones, movement and gesture) -- 由於劇中的主角沒有說話,要靠三位操偶人共同喘息呼吸,以極度的知覺來感受彼此的訊息。Basil Andrian也認為他們要假設,他們的觀眾是有極度知覺而能洞察台上所發生的所有微小的動作,因此要求操偶員要避免所有隨心所欲或是沒有動機的動作,因為如果你不斷地做一些沒有意義的小動作,觀眾在一開始的時候會努力的去了解那些動作,當他們發現那些事無意義的時候,他們就會放棄解讀。

伊索預言或米老鼠裡面的動物,和戰馬裡面的動物是完全不同的訴求,那些童話故事裡的所謂「動物」的角色,其實只是披了動物外皮的人的角色,他們不只談話舉止,同時他們的思考邏輯,全都是由人的角度出發。戰馬則是相反,我們試著去了解真正的馬是如何用他們的聲音肢體語言去表達溝通,這也是為何這齣戲可以成功地以馬的角度來詮釋這個故事的原因。

Basil Andrian要求操偶者不與觀眾做視線上的接觸,因為現代偶戲的操偶員已經不再躲藏在幕後,要讓他們在觀眾眼中消失,要靠他們對偶的操作,再由偶來跟觀眾溝通,而不是操偶員本身。他們同時提到,為了讓偶看起來自然,操偶人本身絕對會不自然。這讓我想起在那堂偶戲研習課程裡,Al Nedjari不斷地提醒大家在操偶時,不要有那種路人甲的隨意姿態出現,因為你的隨意不但會讓偶失去焦點,同時你的太過舒適也會讓你的偶死去,換言之,操偶人幾乎是偶的奴隸。

Basil Andrian給他們在紐約甄選上的操偶員的提示:
他們必須透過呼吸來溝通,尤其是當他們是三個人一起操作一匹馬時,透過呼吸來讓感情與動作一致,同時要確定偶的視線必須總是落在牠在看的點。不要去想你是在參與一個百老匯的製作,或是一個成功的製作,你們要想的是---- 你在參與一個偶戲藝術新語言的探索。

說到這裡,你們大概也可以了解到為何這齣戲會如此的感人了吧!
想要進一步認識這部我看過最動人的偶戲,只要Google “The War Horse” ,你就可以看到許多很棒的影片以及相關的報導。看到最後如果你受不了了,就飛到倫敦或紐約來一睹牠的真面目吧。
 


文章日期:2011-03-29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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