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12, 2013

Fragile by Le Clan des Songes

簡單的設計和故事傳達耐人尋味的生命哲學


四、五月的紐約非常的法國,因為紐約的法國中心聯盟(FIAF)及新維多利亞劇院(New Victory Theater) 共同主辦一個 [Ricochet – Arts for All Ages! ] 的活動,包括了三個在美國首演的表演,以及以TYA (Theater for Young Audiences)為主題的座談會,Fragile 是這三個表演其中的一個

由於我在新維多利亞劇院擔任駐校藝術家在年初的時候為了規劃一個觀戲後延伸研習課程的教案觀賞過這齣戲的錄影帶,當時就覺得這齣戲真的很特別,最後終於在四月時親身看到這齣戲   

Fragile是來自南法Toulouse Le Clan des Songes劇團的作品的創作靈感是來自一部義大利的動畫 La Linea演出中一個類似卓別林的角色三十公分左右高的偶以日本文樂偶的方式由三個人操作給予角色細膩又誇張的動作表演在提起一個手提箱後他在一條線上展開了一個不可預測的旅程  
  
過程中象徵人生程的線條會有突如其來的變化這些變化讓他失去平衡就像我們在生活中所遇到的一些困難與阻擾但是期間也會有宛如夢境的奇蹟出現幫助他持續前進故事十分簡單但是卻非常的耐人尋味充滿想像力又深具寓意 


整齣戲的設計也非常簡單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音樂、畫面與燈光都是它的語言。該戲運用 [Black Theater (黑劇場)] 的技巧,讓物件只有在進入窄窄的光牆才會被觀眾看到因此操偶人可以在光牆後隱形觀眾看到的是一個活靈活現的偶在一個無限寬廣的世界裡和一條路線互動原創音樂巧妙設計了旅程過程中角色的內心獨白及不同情緒的反應  

我和我的朋友在看完戲後忍不住跑去和那些表演者交談聽說我也是偶戲家他們立刻熱情的邀請我到後台參觀我想除了了解偶戲人對後台的天生的好奇他們也知道分享是互相學習的起步他們用很簡單的英文向我們解釋偶台的設計與操作方式也讓我嘗試操作他們的偶偶本身十分輕巧操作起來跟傳統的文樂偶比較其來簡直是毫不費力但是他們在他的腳上加了重量給了偶一個很好的重心一條長長的海綿條橫跨過窄窄的偶台地板透過兩端兩個大大的捲軸讓這條海棉可以平順的滑動前進偶台地板中央有一個缺口就是那些突如其來路線變化產生的地方最後他們還拿出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偶出來給我看我們笑笑都了解有一個備分偶的重要性誰也不知道他們好心讓我把玩那個偶,是不是會有甚麼意外產生 


該戲的創作人Marina Montefusco在座談會中所說的一些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她創作時其實沒有特別去想這是為小孩還是大人做的戲她做戲不是為了觀眾 而是為自己  她相信每個大人也都有一個小孩的心希望她的作品可以喚醒我們那顆內在的童心同時她也希望她的戲可以反應真實生活裡的一些問題讓孩子可以有能力去面對處理那些困難。    

戲劇是夢與現實間的橋梁它可以提供觀眾一個逃脫事實的機會但是同時它也可以提供學習生活的工具。Fragile透過簡單而詩的意手法來傳遞最深刻的訊息讓九十位大小觀眾在近距離的觀賞一起經驗黑劇場所打造的想像世界。創作者沒有低估孩子解讀抽象訊息的能力沒有用糖衣包裹現實但是也沒有濫用教條它沒有一般兒童劇亮麗耀眼的色彩包裝或歌唱舞蹈但是單純的故事與設計讓每個觀眾跟著主角一起呼吸。我相信大家在走出劇場踏上馬路時會發現腳下的路不再只是一條單純的路當你的生活失去平衡時就想想Fragile 裡那個的小偶吧。



特別感謝 Le Clan des Songes 照片提供





文章日期:2013-05-05 17:52


手的故事 (Hand Stories) @ 林肯中心藝術節


林肯中心今年的藝術節提供觀眾一扇東方的窗,包含了來自北京的陶身體劇場、郭文景的室內歌劇鳳儀亭、以及旅居法國的中國偶戲師楊輝的手的故事(Hand Stories)” (: 該戲今年三月在國立中正文化中心演出,翻譯為操偶師的故事” )。林肯中心藝術節的藝術總監Nigel Redden希望觀眾可以透過這扇窗,觀察現代快速發展的東方國家,如何在不同的藝術領域裡(舞蹈、京劇、偶戲),將傳統藝術以現代的面目呈現。我們看到以往傳統藝術的焦點從形式上的美,隨時代的轉變遷也逐漸轉換到人與藝術間的關係,這種態度與哲學的轉化,同時讓觀眾對這些藝術形式產生不同的關係與情感。


  
楊輝在接受Huffington Post電話訪問裡提到,has stories, too, and I’d like to tell my story”。身為第五代偶戲世家的傳人,目睹這項藝術在中國的興盛與被壓迫,為何不將自身經歷的故事搬上舞台? “Hand Stories” 因此而產生。

觀眾一進到林肯中心的Clark Studio黑箱劇場中,就看到舞台中心後方有一道看似宣紙般的長條白幕,呈現潑墨的動態影像,前方地板有一盞微小的油燈,舞台右方一個宛如供桌的小台上成列了楊輝祖父的肖像、代表楊輝的父親、哥哥和楊輝自己的布袋偶。

節目一開始,楊輝走到油燈旁坐下,開始在地板上練習壓手指,接下來空手呈現布袋戲演師的基本功。楊輝在以台語敘述他的家族故事的同時,他的演出夥伴法國演員Yoann Pencolé在供桌旁以簡單的英文一一介紹楊輝的家人肖像與偶,一個偶戲家族的歷史就此展開。

十分鐘的戲有十八個片段,交織了真人演出、記錄及情境影片、現代與傳統布袋偶的演出,不但描繪了楊輝的父親和他本人如何在在中國大陸近代文革與天安門事件 中,因為身為偶戲藝術家而被壓迫,最後看到楊輝將這項藝術帶到異國發光,同時也闡述了他的父親如何將這個有千年歷史的藝術傳給楊輝,楊輝又如何將這它傳給 他的助理演出夥伴Yoann Pencolé的過程。 

這齣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描述皮影偶戲家如何在文革期間求生存的電影活著",該影片透過電影藝術去闡述藝術在歷史轉折點中,人、社會藝術的關係。然而 “Hand Stories”這齣戲除了深具歷史意義之外,同時也融合了象徵與寫實並存的手法,給予觀眾更多可以細嚼慢嚥的moment

例如開演前置於地板上的油燈,在演出過程中持續在演員及偶(不同角色)之間傳遞,表達了世代交替的精神; 水墨動畫的影片象徵著中國現代歷史的動盪不安; 一個龍偶從耀武揚威到衰老倒地,敘述中國文化大革命的興衰; 楊輝的父親在文革期間遭受壓迫一景中,Yoann Pencolé單純的一個手勢進入光區,就代表了成千上百的紅衛兵,手與偶的比例更強調了藝術家在當時的渺小微弱; 擺放家族照片與偶的偶台同時也是供桌,偶架本身是香炷並最後點燃,觀眾可以不但看到也聞到繚繞的香火; 演出的最後一個畫面,將原本垂直的白幕轉為水平,象徵原本封閉獨立的藝術、歷史、與人從此互相交流溝通,真是大師下的好一個句點。

外值得一提的是「偶戲透明化的演出」似乎已經成為一個不可擋的潮流,單是欣賞幕前嘆為驚人的戲偶細膩身段,或翻滾特技雖然可以餵食觀眾娛樂的胃口,但是同 時提供幕後的景象,不僅可以滿足人類探究秘密的慾望,同時也可以讓觀眾更深一層的和藝術家產生互動。楊輝將一個武松打虎傳統段子演出的舞台反轉,觀眾看到 的是後台,但是也在偶台前設有攝影機,將偶台正面的影像投影在銀幕上,觀眾可以同時看到偶在幕前幕後的演出,以及楊輝和擔任演出助理的Yoann Pencolé台下幽默互動的三個層面。 

身為偶戲家的我,因此可以欣賞楊輝如何巧妙設計他的偶台而更加興奮。我們看到同一個偶台,突然升起一個斜坡,就變成勞改外放的山坡; 台前升起一面鐵架就變成牢獄; 翻過身來,偶台就變成楊輝在香港戚身的火柴盒似的公寓; 兩個偶台的時合時分,更是簡單而直接的表達了時空的轉換的意念。 

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如何把一個傳記故事活化,以極簡甚至無語言的方式來演出。Hand Stores” 正是一個絕佳的成功例子。雖然這是一個很個人,描述殊時代發生的故事,但楊輝結合了多層次的藝術,將它變成一個大家"都可以感同身受的經驗。這讓我聯想到許多台灣傳統偶戲出身的朋友們,也在不斷地為傳統偶戲創造新生命,並且在世界各地散播那份感動自己也感動別人的藝術,忍不住也要為他們鼓掌加油!!

劇評:



林肯中心藝術節: http://lincolncenterfestival.org/
 

文章日期:2012-07-22 04:39


Miss Ophelia by Het Filiaal


低科技卻超感人的 Miss Ophelia  
在上飛機回台灣過年的前一天,趕上一場來自荷蘭UtrechtHet Filiaal劇團所演出的Ms Ophelia。該戲是新維多利亞劇場 (New Victory Theater) 所舉辦的荷蘭藝術節的節目之一,改編自Michael Ende “Ophelia’s Shadow Theater”。看完該戲的感覺,如同早上出門時,感受到今年第一片雪花飄落在我掌心所帶來的清新與驚喜。

觀眾進場時,就看到男演員 Rames Graus坐在舞台左側後方埋頭書寫,女演員Mirthe Klieverik則是坐在舞台右側前方閱讀。觀眾席燈一暗,女演員把墊在背後的枕頭塞在衣服裡,馬上變成懷孕的媽媽,男演員興沖沖地端著一本書上前,和媽媽開始討論嬰兒的名字,顯然他即將是個爸爸。媽媽一邊和爸爸討論,一邊剪紙,在討論幾個名字的可能性之後,媽媽轉身播放快轉的唱機,爸爸則以快動作播散雪花到桌前的一個迷你模型房屋,幾秒鐘後,兩人又恢復正常速度,若無其事地繼續討論名字的可能性。幾度來回後,媽媽終於臨盆,枕頭拿掉,剛剛從畫紙上剪下來的紙娃娃就變成剛剛誕生的新生兒。媽媽絲毫不考慮地向爸爸介紹她們的女兒”Ophelia”,剛剛歷經長時間努力討論出來的名字全部一掃而空,爸爸也同意這個來自媽媽直覺的名字最適合,他們不但決定了女兒的名字,同時也決定了女兒將來會是個女演員,Ophelia一生的故事就此展開。

Ophelia在父母親的呵護下瞬間長大,成長的過程由一個個紙娃蛙放在牆上的畫框上留下足跡,最後她在父母的祝福下,搭上往都市的巴士前去冒險。



城市是由大小不同的紙盒堆砌而成,紙地毯在Ophelia的眼前展開,成為都市的道路,紙飛機搭配演員的機場播音口技在空中消失,Ophelia前進的路上,有威脅性的紙板車輛不斷進出,最後她張開斑馬線的卷軸,才平安的過了馬路。經歷了都市常見的事物,如在街上尿尿的狗狗,沿街賣藝的街頭藝人。之後Ophelia來到道路的終點,剛好是一間劇院,她輕聲細語的告訴票口內的經理人,她想在劇院工作,原本經理嫌她說話太過小聲,但是湊巧當天劇場提詞的人生病,不能來上班,Ophelia因此得到該份工作,每天在舞台下方為演員提詞。沒想到這份工作一做就做到她邁入老年,直到劇場抵擋不住電視電影的競爭而關閉。傷心難過的Ophelia在收拾準備關掉戲院離開時,忽然一個影子冒出來要跟她一起走,從此以後,她就有兩個影子,為了不讓別人懷疑,她讓那個影子躲在她的手提包裡。  

她喜歡去教堂,因為那兒的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她在那裏也碰到一個影子,並且也讓她躲進她的包包,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她的包包裡住滿了各式各樣的影子。這些影子在半夜會出來戲鬧,Ophelia阻止不了他們,就決定說經典故事給他們聽,與其隨便吵鬧,大家開始用影子說故事。但是這些半夜的活動引起鄰居的不滿,最後Ophelia被房東逼迫而離開,正當她覺得走頭無路時,她手提包裡的影子在海邊用原本公寓裡的窗簾架起一到白幕,演起他們平常半夜在公寓裡演過的童話故事,不但Ophelia的心情轉好,也吸引了許多觀眾前來觀賞。沒想到因此Ophelia有了足夠的錢,成立了Ophelia的光影劇團,買了一步車到處去巡演,她的演出到處受到歡迎與好評。直到一個大風雪的日子,Ophelia的車子陷在風雪中,歷經滄桑的她也因此而倒地不起,她的靈魂在影子的引導下來到天國,在滿天的燦星下,她終於有機會看到她那些影子朋友的主人的真正面目。

在短短的四十分鐘內,我經體驗了一個角色的生離死別,以及她酸甜苦辣的人生經歷,如果這不是劇場神奇的一面,那是甚麼?

Het Filiaal劇團的藝術總監以及該戲的導演Monique Corvers熱愛持續新路線的自由,不會跟隨一個既定的模式來工作,她要她和她的觀眾總是有不斷的驚喜,但是無論如何,她的作品總是敘述我們生活其中的這個時代與世界,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足點。我就舉幾個例子來說明這齣戲讓觀眾驚喜的地方:

˙演員以簡單透明的手法擔任不同角色及操作所有的物件:
  Rames在鼻子和嘴巴之間放上一個紙板做的鬍子,加上不同的手勢和腔調,就立即從爸爸變成劇場經理。Mirthe戴上頭巾提著紙包包,一個彎腰就變成年邁的OpheliaRames用紙板散動人造雪花,現場瞬間形成大風雪 超級簡單但是無比動人。



˙舞台道具的設計線條簡單純樸,充滿了童趣。同時所有學校觀眾在看完戲後,均會獲得一份Ophelia的紙包包,結合觀戲所獲得的靈感,學生可以依照裡面的指示,大膽設計演出自己的光影劇場

˙桌上劇場/ 模型劇場的應用: 演出中利用不同大小尺寸的變化,提供觀眾不同的視覺角度。桌上劇場或模型劇場常常會面臨到表演形式的尺寸微小,觀眾因視覺容易疲倦而造成注意力難以持續的問題。但是該劇巧妙的讓演員在真人演出與紙偶演出間進出穿梭,不但給觀眾不同的視覺角度來體驗 劇情,同時也因尺寸的瞬間變化而產生強大的戲劇效果。
  例如:原本在木箱框框後冒著風雪開車的演員Ophelia,走出來翻起木箱底座仿彿在檢查汽車引擎,在不經風雪的侵襲下,一轉眼,演員變成紙偶倒在桌前,瞬間縮小的她,在風雪中更顯虛弱微小。 



˙中央桌子上的一個大木造李箱打開後,一下子變成劇院舞台下方的樂池區,讓Ophelia可以躲在裡面幫演員提詞,一下子變成車子的車窗。當Ophelia在框框內拿著紙方向盤開車,一根木棍不時橫掃過她面前,造成車窗和雨刷的假象。一道白幕拉下,就變成公寓的牆面,不但透過投影機提供藍色牆面,創造出一扇窗戶,也變成影子朋友們出了玩耍的園地。一個框框,框出了不同的時間和地點與事件,真是絕妙。
  還有,桌子兩側的伸縮型桌燈,不但提供紙偶與紙道具燈光效果,當它們向前倒下加上閃爍效果,就變成了車燈,但是當燈罩往上一揚,就變成下午茶的茶杯 這樣的例子層出不窮,給觀眾不斷的驚奇。

˙Het Filiaal劇團的創團始於音樂與劇場的結合,音樂在他們的作品裡一直佔了很重要的分量,但是音樂不只是背景襯托,有時它也變成操弄故事的元素,隨著音樂的轉折,可以讓觀眾經歷時間與情境的發展。例如: 開場的前五分鐘,透過快轉的音樂特效,加上演員精密的眼出,產生"一貶眼的效果,將可能是好幾天的時間瞬間濃縮到幾秒鐘。

在欣賞這齣戲之前,我剛好參與了New Victory Theater 主辦的”Forum on Professional Dutch Theater for Young Audiences”,討論到兒童劇的過去與未來,其中一個大家共識就是,兒童劇不是只有演給兒童看,一個好看的兒童劇是必須讓大人和小孩都有可以欣賞的部分,必須要有小孩的樂趣,但是成人的幽默也不可少。這齣戲 “Miss Ophelia” 正是最好的例子,在整個觀戲過程,我觀察到現場兒童觀眾的全神專注,自己更是每分每秒的被演員與物件的千變萬化所吸引,最棒的是整齣戲是用超級low tech (低科技) 的手法,這也是偶戲最基本的精神,這樣的演出為觀眾開起一扇以想像力參與的窗,由於想像空間的開闊,在看完戲後,讓觀眾感到深深的滿足。

特別感謝Het Filiaal 照片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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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日期:2012-01-20 12:43

戰馬 (The War Horse)


我從來沒有在劇院裡看一齣戲掉過這麼多眼淚〜    然而看戰馬,讓我的眼淚滾滾流下。不只是因為動人的故事,更是因為看到偶戲藝術如何讓一個原本沒有生命的物件,可以如此栩栩如生地在舞台上奔馳,敘述一個史詩故事。從第一匹馬在舞台上出現,我的呼吸就開始跟牠一起起伏 …..

 [戰馬] 是由英國的國家劇院(National Theater製作,與南非的Handspring Puppet Company 合作。 在倫敦成功地演出之後,上一年年底開始與紐約的林肯中心合作,在紐約當地甄選所有的演員,經過來自英國的設計與編導團隊的訓練與編排,在今年三月開演,演出將持續到六月26日。

透過我工作的新維多利亞劇院,我極幸運地在去看戲的前裡兩星期,有機會參與林肯中心所舉辦的戰馬偶戲研習營,由英國國家劇院的藝術家Al Nedjari帶領,內容包括他們如何:
1.暖身 
2.訓練周邊視力(peripheral vision
3.錄影帶觀察 
4.馬蹄足跡 
5.行走訓練 
6.情境演練。

在短短的三個小時課程,我們經歷該製作操偶員如何給與戰馬中的偶生命的過程。有趣的是他們在紐約甄選的偶戲表演者裡,一半一上是演員。經過了研習課程後,我可以理解,雖然那些操偶員大部分的時間是看不見他們的上半身,但是一個演員在台上由表演情緒所影響所帶出來的姿態(posture)與氣質(temperament),跟一個純粹執行機械性操作所產生的動作是大不相同的,那些演員給予那些馬匹的生命感,也是讓我掉淚的主要原因。

這齣戲是改編自Michael Morpurgo的兒童文學小說 [戰馬],他在二次大戰後出生在倫敦的一個在戰時被轟炸過的區域,那些可以用來躲藏或尋寶的廢墟也變成他童年最佳的遊樂場所。直到他長大後,看到身邊的人因戰爭而傷殘或死亡,才了解到建築物可以重建,但是人的死傷與悲哀卻是難以復原的,同時也種下他撰寫有關戰爭的小說的想法。

他結婚後搬到Devon一個叫Iddesleigh的小鎮上。一天當他到一家叫”the Duke of York”的酒吧小酌時,和吧裡一位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老人談起,他在戰時與馬匹共同經歷戰爭的經驗,他如何愛上那些馬匹,但是又必須在戰後離開牠們,同時也提到一些老馬會被販售到法國屠夫那邊被宰殺後供人們食用,他當下就決定要寫一部有關一匹經歷戰爭的馬的故事。但是要如何用這匹馬的角度來敘述這整個故事呢? 要如何讓人們相信馬匹會回應人們的情感與需求呢? 一天,當他在馬廄碰到一位因在數個寄養家庭輾轉遷移而變得語言遲緩,最後停止說話的小孩。他聽到他在對一匹馬流暢而有信心的述說心事,那匹馬也專心聆聽,彷彿了解他的心情,就在那一刻,Michael知道那是他開始撰寫 [戰馬] 的時候了。

這個故事敘述一匹被馴服的幼馬,在市場裡由一名農夫為了和他人鬥氣,以高價購買了下來。當他把馬匹帶回家時,他的兒子Albert 立即愛上了這匹幼馬,並給牠取名叫Joy

轉眼間Joy轉身奔向後台,一陣煙霧中,成為俊俏成年馬的Joy奔馳前來,彷彿幾年的時間在短短的幾秒鐘間逝去,幼馬的稚氣瞬間轉變成氣勢凜人的姿態,從那一刻起,台上的偶不再是偶,而是活生生的馬匹,操偶人絕佳的默契與熟練的操作,讓我完全不再想去探究偶的機關,或是操偶人的技巧,而是讓自己沉浸在偶戲藝術轉化物件為活體的魔術中,真的是從來沒有這麼過癮過。

接下來Joy 和他的主人Albert 經歷了離別、戰亂、死亡、到最後的重聚,台上的演員和我一樣,視那些偶為有生命的實體,從頭到尾真摯的互動,雖然該劇在改編後,Joy在台上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作者想要以他的眼光來敘述該故事的出發點完全沒有被消弱。

除了有令人speechless的偶戲藝術之外,我也特別欣賞這齣戲的舞台設計。在你一進到戲院後,就會看到懸在舞台半空中,一片類似白雲或煙霧的不規則白景,在整齣戲的過程中,就有不同的素描及動畫投影在上面,才知道原來那是素描簿所撕下來的一片紙。舞台地面有粗糙化的處理,彷彿炭筆劃過,也類似坦克車壓過的痕跡。原來在劇情中,一位軍官看到Albert騎著Joy在農場奔馳的景況,用素描畫了下來。當Albert的父親將Joy賣給軍隊當戰馬時, 該軍官答應Albert他會好好照顧Joy。然而該軍官不幸戰亡,他的那本述素描簿,也輾轉到了Albert的手中,Albert拿著軍官幫他和Joy所做的素描到處去尋找Joy的蹤跡,情節感人肺腑,這些素描也成了舞台設計的重心。



  
最後我要提到創造這些偶的靈魂人物---來自南非的Basil Jones Adrian Kohler,他們是 Handspring puppet company 創始人,該公司名稱的來源是受到一位蘇俄偶戲藝術家Sergey Obraztsov對偶戲概念的影響,他相信偶的靈魂活在手掌裡 (the soul of the puppet lives in the palm of the hand)BasilAndrian 也期待許多好的事物也可以從他們的手中產生(spring) 出來。

在一篇訪問他們兩個人的文章”the magical life of objects” (Lincoln Center Theater Review No.55) 他們提到幾個我覺得很值得和大家分享的概念:

[戰馬] 發展出偶戲藝術的新語言(the languages of pheromones, movement and gesture) -- 由於劇中的主角沒有說話,要靠三位操偶人共同喘息呼吸,以極度的知覺來感受彼此的訊息。Basil Andrian也認為他們要假設,他們的觀眾是有極度知覺而能洞察台上所發生的所有微小的動作,因此要求操偶員要避免所有隨心所欲或是沒有動機的動作,因為如果你不斷地做一些沒有意義的小動作,觀眾在一開始的時候會努力的去了解那些動作,當他們發現那些事無意義的時候,他們就會放棄解讀。

伊索預言或米老鼠裡面的動物,和戰馬裡面的動物是完全不同的訴求,那些童話故事裡的所謂「動物」的角色,其實只是披了動物外皮的人的角色,他們不只談話舉止,同時他們的思考邏輯,全都是由人的角度出發。戰馬則是相反,我們試著去了解真正的馬是如何用他們的聲音肢體語言去表達溝通,這也是為何這齣戲可以成功地以馬的角度來詮釋這個故事的原因。

Basil Andrian要求操偶者不與觀眾做視線上的接觸,因為現代偶戲的操偶員已經不再躲藏在幕後,要讓他們在觀眾眼中消失,要靠他們對偶的操作,再由偶來跟觀眾溝通,而不是操偶員本身。他們同時提到,為了讓偶看起來自然,操偶人本身絕對會不自然。這讓我想起在那堂偶戲研習課程裡,Al Nedjari不斷地提醒大家在操偶時,不要有那種路人甲的隨意姿態出現,因為你的隨意不但會讓偶失去焦點,同時你的太過舒適也會讓你的偶死去,換言之,操偶人幾乎是偶的奴隸。

Basil Andrian給他們在紐約甄選上的操偶員的提示:
他們必須透過呼吸來溝通,尤其是當他們是三個人一起操作一匹馬時,透過呼吸來讓感情與動作一致,同時要確定偶的視線必須總是落在牠在看的點。不要去想你是在參與一個百老匯的製作,或是一個成功的製作,你們要想的是---- 你在參與一個偶戲藝術新語言的探索。

說到這裡,你們大概也可以了解到為何這齣戲會如此的感人了吧!
想要進一步認識這部我看過最動人的偶戲,只要Google “The War Horse” ,你就可以看到許多很棒的影片以及相關的報導。看到最後如果你受不了了,就飛到倫敦或紐約來一睹牠的真面目吧。
 


文章日期:2011-03-29 0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