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12, 2013

“Disfarmer” by Dan Hurlin

@ St. Ann’s Warehouse
我一直跟來紐約看戲的朋友說,在紐約看外 外百老匯的戲,就像賭博一樣,因為在進劇場之前,你很難判斷你會看到什麼。常常宣傳或劇照看起來引人入勝,結果卻讓你大失所望。有時誤打誤撞的看到的一齣 沒什麼消息的戲,卻有可能讓你終身難忘。劇評是一個指南,但是紐約戲太多了,加上劇評家的品味也不一定和你接近,有時一齣上演兩週的戲在劇評出來時戲已經 快下檔了。因此,有時選劇碼跟看電影選導演及演員是一樣的,選有聲望或是你喜歡的藝術家是比較保險不會失望的方式。

 Dan Hurlin在紐約的偶戲圈一直是個倍受注目的人物,一方面由於他的作品獲得許多獎項及劇評家的認可(包括榮獲2004 UNIMA優秀偶戲獎的Hiroshima Maiden” ),加上他連續九年擔任聖安倉庫偶戲實驗室的藝術總監,指導了無數偶戲新秀及老鳥。我對他是久聞大名,也常常在聖安倉庫碰到他,昨天終於有機會一賭他的作品”Disfamer”。看完之後我忍不住跟我同行去看戲的友人說:「終於!!我終於看到一個紐約當地偶戲藝術家的成熟完整而具大將之風的作品。」

 ”Disfamer”在敘述一個美國二十年代的攝影家Mike Meyer在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歷經了一場龍捲風,他在風暴後生存下來,並被一個家庭收養,該家庭剛好有一個嬰兒在龍捲風中喪生。他和他母親在幾經搬遷之後定居阿肯色州的Heber Springs,該房子在1926年一場龍捲風的侵襲下被摧毀,他在同一個地點重建開設了當地唯一的照相館。他是個獨來獨往的黑馬,孤癖獨立的個性除了可以從他日常的行徑看出來之外,最明顯的是他在四十二歲的時候把他的姓從Meyer改成Disfarmer,因為他相信Meyer是德文”Farmer(農夫)”的意思,借由這個改姓的動作,把自己和他的家庭隔離開來,當地報紙描述為比虛幻小說還奇怪的事實由此可見他是如何的孤癖。在1940年代期間,他寫了一封信給他稱之為寄養外甥(foster-nephew)的人,透露他擁有一個娃娃,在這個娃娃裡藏有真正Mike Meyer的骨頭。他在世的最後一年完全依賴啤酒和巧克力冰淇淋來唯生,散步到大街上的雜貨店購買大量的啤酒和巧克力冰淇淋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在購物的同時,他也必定重新調整店裡的氣壓計,因為氣壓計可以預測龍捲風的動向。1959他的屍體被發現在他照相館裡的一堆報紙上。

他的照像館沒有什麼高檔的設備,也從來沒有什麼名人造訪過,但是他的作品總是能掌握住許多細節來反應人們真實的一面,誠如該戲的史實顧問David Serlin所指出的生命不在於有什麼戲劇性的經歷或震撼性的社會變革,相對地,生命是經歷類似只是坐在桌子前面,洗同樣的照片及喝同樣的啤酒這些單純的事。

 以上這些資料是這齣戲背景的來龍去脈,但是去欣賞這齣戲你一個字都不必知道,因為從頭到尾他的音樂、旁白、偶的操作、場景(空間)的變化、音效的處理及投影的運用,會讓你好像搭上了一列神秘生命旅程的火車,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 “be there”

 對我而言,這齣戲在你進入劇場時就開始了,因為你一走入劇場就看見一排道具排在舞台的前緣,大約和真實物件一比四比例的床、車站椅、雜貨店櫃台、鏟子、模型車、樹……等。道具後面有三個排成一排的大木箱,木箱上陳列了許多比名信片大一點的照片,有的是一棵樹,有的是一部車,有的是一排木柵欄,感覺是一個故事的拼圖,就等著表演者和觀眾一起來完成。

 燈光一暗,先是看到/ 聽到背景黑紗後的三位音樂家隨著燈光的再度亮起開始了戲的序曲。五名演員陸陸續續的進進出出把木箱上的照片拿走,顯露出照片後的迷你樹、迷你車……,揭露出一個典型美國小鎮的大街情景。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輕易地把2D的照片轉化成3D物件,也點出了這齣戲的中心----這位攝影師與他的照片的關係,相對於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細節與我們個人的關係。

在演員把所有的照片揭開之後,一個三尺長寬的木框鑲著一張繪有烏雲的透明片放在一座模型屋前,接下來一個又一個木框逐漸重疊加入,最後終於型成了一個龍捲風,牛、馬、房子、車子……以慢速度從小鎮上方翻轉而過,最後落入景的是一個被布塊包著的嬰兒落在一扇門前,燈暗。

燈再度亮起,你看到演員重新組合及加入另外的三個木箱,一共六個帶有轉輪的木箱從此在劇場中隨著燈光音樂不斷的轉變排列組合。這樣的型式我並不是第一次看,但是在看那些演出時只覺得搬運木箱的動作只是轉景的過程,好像是給觀眾一個廣告時間可以暫時休息一下。然而這齣戲運用這個模式不但達到了塑造場景及給偶一個行走的平台的目的,它們的運作同時也是一場舞蹈,五名演員無懈可擊的默契讓這場舞蹈賞心悅目。

 說到這五名演員,個個都是優秀的偶戲藝術家,其中Tom Lee是我的最愛,想知道為什麼的可以上他的網站看看(http://www.tomleeprojects.com/news.php )。他們都身著黑色襯衫、打著領帶,擔任各種不同的任務,包括了操縱戲中唯一的現代文樂型式的偶 (Mark Meyer)、移動木箱、操作轉換道具、音效製造、角色扮演等。由於戲的重點在程現許多Mark Meyer的生活細節,這個偶的操縱成了最能影響該戲好壞的因素之一。五名演員成功地讓偶在不斷變換場景/行走平台中自然的移動,從門內走到門外、喝一口啤酒後擦拭嘴巴到坐在椅子上疲倦時把眼鏡拿下來用手揉眼睛等種種小動作,不但付予偶真實的生命印象,同時也誠如我不斷提出來的操作文樂偶時,各個操偶人之間的協調與平行呼吸,對我來說,猶如欣賞一場自然的舞蹈。

演出中,演員同時在現場舞台前緣製造各種音效,例如Mark Meyer上廁所的同時,你看到演員把水從一個小瓷壺裡倒到一個錫杯中產生尿尿的聲音,火車蒸氣的聲音是由沙紙磨擦而產生的。這種把(特效)過程與戲同時展現的手法,也出現在當龍捲風產生時,風的印象是由一名演員煽動著一塊大板子,另一名演員在前方從手中逐漸播出紙片,紙片宛如落葉般地散落,這種純手工而透明的手法特別能夠引起我的共鳴,因為它跟操偶的藝術最接近,簡單,卻美極了。

演員在幾個場景中同時也扮演真人的角色,如雜貨店的老板,老是拿東西砸Mark Meyer大門的頑皮小孩,和到照像館請Mark Meyer幫他照像的客人等。由於演員在劇中不斷的穿梭交換位置,他們已經成為場景的一部份,他們與場景道具比例的不同不會讓你覺得唐突。在很多時候,導演甚至選擇在他們完成換景後,讓他們在定點站立三到五秒鐘,好像是在等待一個塵埃落定的感覺,真不愧是大師的選擇,絕妙而適當。

劇中在一些必要的時刻有投影的效果出現,例如在每過一天時,背景的黑紗上會出現”NEXT DAY”的字幕,給觀眾一種閱讀日記的感覺。另外在他洗照片的時候,或是寫信給他所謂的寄養外甥時,一對兄弟般的照片就會隱隱的出現。當然在最後我們也看到一連串Mark Meyer的攝影人像隨著音樂如遊行般的一張張出現,讓觀眾有機會見識到他的作品。(這是我唯一覺得有點過長的部份,大概是好作品太多,割捨又是另一種藝術)

最後我要提到的是,Dan Hurlin在劇中擔任旁白,他穩重而深具情感的聲音,加上與音樂及演出者的起承轉合天衣無縫,為該劇加上了一件量身訂作的外套,讓整齣戲的完整性又加了一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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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日期:2009-02-02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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